百度搜索“娛樂場”，首頁第一條即是網絡博彩推廣頁面。值得注意的是，這個域名本屬于“中學生優秀作文網”，后被黑客非法索引。

近日，江西上饒信州區公安部門開展了“斷網行動”，在上饒市公安局的支持下，110名干警聯合作戰，搗毀了6個網絡游戲窩點，共抓獲涉案人員97名。

據當地媒體報道，其中一個游戲窩點藏了24個人，全是一些80、90后女孩。這些女孩每天24小時輪流在電腦邊守候，擔任公司客服人員，活躍在數十個QQ群中，指導吸引更多網友前往指定的網站下注。

南都記者了解到，在網絡博彩中，除了客服人員，還有代理、推廣、出入款等多種角色。為了逃避打擊，菲律賓一度成為不少中國網絡博彩公司的棲身之所。

隨著菲律賓國內政策的收緊，以及中菲的合作打擊，這些博彩公司正在轉移至老撾、柬埔寨、馬來西亞等周邊國家。

網絡博彩從業者：“平臺玩家十賭九輸”

王曉飛（化名）來到菲律賓已有5個月，在首都馬尼拉的一家網絡博彩公司任職。

因為自己外語不好，此前他還擔心在當地交不到朋友，后來發現多慮了。“這里的中國人很多。”王曉飛表示，他所在的博彩公司有中國籍員工300多人。

下班后，王曉飛會步行去附近的SM超市，進門就聽到福建口音，拐個彎又能聽到山東方言。

“博彩是很多中國人來菲律賓從事的行業。”王曉飛所在的公司位于市區的一座辦公大樓中，樓高13層，分布著十多家網絡博彩公司。

因為持有的是旅游簽證，在外逛街時，王曉飛要盡量保持低調。近年來，菲律賓已發生多次華人遣返事件，理由不少是因為非法在菲律賓從事網絡博彩業。2016年下半年，該國數量龐大的網絡博彩公司，也被要求在有限時間內爭奪35個離岸博彩許可證。

在這個情況下，這些博彩公司開始抱團取暖。王曉飛所在的公司，也與當地某大型博彩集團合作，掛靠旗下成為子公司，以套取集團的許可證，同時租用集團的辦公場地。

王曉飛表示，在馬尼拉，合法的大型博彩集團，除了經營自己的賭場外，另外一個主要業務就是給小公司提供正規牌照、場地、服務等。

王曉飛說，“馬尼拉的超市、公寓、酒店，如果沒有中國人來這里游戲，或者開設賭場，相當一部分都將經營不下去。”

盡管在博彩公司任職，王曉飛卻不被允許參與游戲。今年2月，一名老員工被發現參與公司自己的網絡博彩項目，第二天就遭辭退。

“我對游戲也沒有興趣。”王曉飛的崗位是出入款，負責給會員充值、提現，每天看著數萬會員的賬戶從0變成上百萬，又在極短的時間內重新歸零，反而讓他對游戲產生了排斥。

王曉飛見過最夸張的玩家，在一晚上就輸了100萬，此后2個月內又陸續輸了300萬。“我們平臺的玩家十賭九輸。”

值得注意的是，像王曉飛這樣，即使在境外從事網絡博彩業、不參與游戲，也是被中國政府明令禁止的。

根據最高人民法院、最高人民檢察院《關于辦理游戲刑事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》，中國公民在海外聚眾游戲、開設賭場，以吸引中國公民為主要客源，構成游戲犯罪的可以追求刑事責任。

為此，家人多次勸他回國工作，卻遭王曉飛拒絕。

“我在國內賺不到錢。”王曉飛此前在上海做室內裝修設計工作，月薪僅四五千元。在菲律賓再干3個月，他的月薪就將漲到9000元。

網絡博彩業形成產業鏈，圍獵國內賭客

圍繞菲律賓的網絡博彩業，已經形成了多條完整的產業鏈。

看見網上發布的招工通告后，南都記者加入了一個名為“菲律賓團結大家庭”的微信群。記者發現，群里有專人負責翻譯、簽證、保關等各項工作。

群成員“安妮”告訴南都記者，她正打算啟程前往馬尼拉，擔任當地某博彩公司的客服人員。“安妮”表示，自己想買房，在國內工作薪水太低，而網絡博彩公司工資很高。

相比客服人員，博彩推廣員的薪水更高一籌。以雙龍集團在菲律賓的薪資標準為例，推廣員只需要每天坐在電腦前招徠賭客，就能享受每月6000元底薪，每季度將遞增500元。此外，賭客每輸掉一筆錢，推廣員都能從中提成。輸20萬元以下提成5%，20萬元-30萬元提成6%，30萬元以上提成7%。

在高薪政策的影響下，推廣員們正以驚人的速度席卷國內互聯網。

5月18日19點，南都記者在百度新聞中檢索“網絡游戲”，首頁出現的18條鏈接中，即有11條被劫持，打上了網絡博彩的廣告。如果用戶點擊鏈接，將會跳轉至黑客設置好的廣告頁，最終通往菲律賓的線上賭場。

鑒于博彩在國內屬違法行為，推廣員們也學會變換套路，用“菠菜”來代替“博彩”的字眼。記者在百度檢索“菠菜推廣”，首頁出現的10條鏈接，均與網絡博彩有關。甚至原本分享正常內容的“菠菜吧”，也一度被推廣員占領，用于發布博彩廣告，最終導致該貼吧被百度封停。

此外，推廣員也與色情網站展開合作，斥巨資購買其廣告位，在色情網站的巨大流量中分得一杯羹。

這些推廣員在全國范圍內圍獵賭客，鄧龍就是受害者之一。

在大學時期，鄧龍僅參與過線下游戲，摸得著，自己也知道心疼。在推廣員的介紹下，鄧龍接觸了網絡博彩，全程通過網絡轉賬，“輸起來簡直就是無底洞”。

鄧龍把周圍人的錢挨個借了遍，最終被親友背棄，畢業后獨自一人跑到漢口，與家里斷了聯系，還背負著13萬元債務。

由于身無分文，鄧龍去網吧借宿，卻被管理員趕走，只好在樓道蹲了一晚。當晚，他在“戒賭吧”里求助，希望大家給他資助。不想帖子剛發出，就有推廣員回帖，“沒錢吃飯了吧？來我們平臺，穩賺不虧！”

為早日戒賭，鄧龍加入了戒賭者們組成的團隊，相互鼓勵。這個團體的成員自稱“賭狗”，沾賭叫“下水”，戒賭叫“上岸”。在QQ上能搜到不少“上岸群”，記者申請添加六七個群里，但絕大部分都已被推廣員占領，不時推出網絡游戲平臺的鏈接。

除了推廣、客服等公司員工，網絡博彩業也養活了一批圈外人，黑客就是其一。

國內黑客“音寂”告訴記者，此前有多人找到他，宣稱自己參與的網絡博彩平臺暗中操盤，使其輸錢無數，希望“音寂”能幫忙入侵網站，以討回本金。

為了防止被黑客入侵，保證資金安全，網絡博彩公司普遍雇傭真人從事出入款工作。

菲律賓嚴厲打擊，博彩業向周邊國家擴散

4月18日，由公安部、廣東省公安廳統一指揮，在菲律賓有關部門的配合下，一起跨國網絡游戲案被偵破。據悉，該團伙主要核心成員大多在福建莆田，同時在廣東深圳、菲律賓設有辦公地點。

當天，數百位干警分赴莆田、深圳、菲律賓等地，一舉摧毀該團伙旗下的4個游戲網站。在國內抓回犯罪嫌疑人44人，境外抓獲嫌疑人55人。據統計，這些平臺共有注冊賬號36萬個。

據媒體報道，近年來，類似的跨國游戲案件已經被偵破110余起，抓獲犯罪團伙成員共3200余人。

 

與此同時，中國人設在菲律賓的游戲網站，也正在向老撾、柬埔寨、馬來西亞等周邊國家轉移。相比菲律賓，這些國家具有更寬松的政策環境。

負責為寶盈集團招募華人員工的陳女士表示，集團在菲律賓的員工首月底薪即有6000元。而擔任該集團老撾分公司的HR阿盛則稱，如果在該國首都萬象工作，員工的底薪將降至5000元。

王曉飛告訴記者，今年1月他剛入職時，公司僅有華人員工100名，不到半年就上漲至300人。”由于觸及法律，人手仍然不夠，王曉飛和公司的人必須每天工作12個小時，才能應對24小時不間斷的游戲需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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